第175章 174转法铁轮,威猛大力
黄昌不由得又是一愣。
他自己早年也是走江湖的,快意恩仇、洒脱豪迈什么的滤镜早就戳破。
所谓江湖中人,不过是武力更强的普通人而已。
该贪的还是贪,该圆滑的还是圆滑,甚至某种层面上,这些人因为武力高强,往往比一般的恶棍更难缠、更凶狠。
便是几十年前,他还年富力强的时候,作为十里八乡少有的脏腑境界,少不了有人求上门来。
那时节,他一样拿腔拿调,到了地方,吃拿卡要一样不漏。
恃强凌弱说出去不好听,可谁又不是这么做的?
干脆利落的人不是没见过,但眼前这个捉刀人既不坐地起价,也不抖落威风,甚至根本不下马。
黄昌都怀疑,只要自己说出那头畜生的下落,对方马上就会疾驰而去。
“黄村长,那头妖魔的位置在哪里?”
李存孝皱了皱眉,感知着对方衰败的气血,心想这人难道是被妖魔打得脑筋都转不过来了?
“壮士见谅”,黄昌回过神来,赶紧叫下人备马。
李存孝打马在前,黄昌小心地抓着缰绳,落后半个身位,介绍着妖魔的情况。
而在两人身后,不少村民隔着几十步路远远吊在后面。
“.那畜生是半月前被驱赶过来的,身子足有五六丈”
“看着像是一条鱼,却能在地上行动自如,占着咱们村子外的清水河”
“或许是因为被县衙的高手所伤,那畜生没怎么露面,直到几天前,才有村里许老汉养的一群羊被吞吃了,再这样下去,怕是离上岸吃人也不远了.”
李存孝闻言,摩挲着下巴,脑海中浮现出许多鱼类妖魔的身影,都是他在天鼓寺藏经阁看到的。
这位黄村长提供的信息不算多,有用的更少,但他也有所预料。
朝廷和大宗门出身的人,与这些散人相比,什么根基、战力都还是其次,主要还是见识。
没有完整、系统的培养,这些乡野中成长的武者,只是靠祖辈口口相传的经验,知识面十分狭窄,遇到陌生情况很容易抓瞎。
宗门和朝廷的武者则不同。无论是修炼、搏杀,乃至妖魔图谱、药物、矿石等等,乃至于野外生存,都有完整的培养体系。
这背后,是数百年上千年,成千上万人的经验积累,其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哦,对了,那畜生一张脸还有些像人,那天从岸上入水,把村民都吓得够呛。”
黄昌看李存孝一直没什么表情,心中惴惴不安,还以为是自己提供的情报没让对方满意。
绞尽脑汁,这才憋出点新东西。
“哦?都有哪些人见过,叫过来,我要问几句话。”
李存孝一开口,黄村长赶紧勒紧缰绳,呼喝几声,没多久,后面的人堆里便有四五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汉子上前,神情里有些畏缩。
李存孝见状,神情缓和几分,等几人放松后,才细细询问了。
“.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黄昌看眼前之人胸有成竹的模样,八成是知道了妖魔的底细,心里稍稍放松几分。
等几个村民都走开了,便想着打探一二。
但对方接下来便一言不发,只是赶路,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黄昌哪怕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此时也不敢得罪了对方,只能闭上了嘴巴。
毕竟李存孝打不打得过四阶妖魔不好说,但收拾黄家村的人肯定绰绰有余。
万一对方不想对付妖魔,转而来对付自己,那不是完蛋了?
“黄村长,有劳你把村民驱赶开,不要靠近此处十丈之内。”
小河滔滔,水流声入耳,黄昌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清水河附近。
李存孝翻身下马,拍了拍赤骊,后者立刻乖觉地溜到一边。
黄村长赶紧应了一声,骑马往回走,对着凑热闹的村民大声呵斥。
这些人被妖魔逼得半月不敢出村,有些田土离得远的,地里只怕都荒废了,心里把这妖魔恨得要死,不然也不会紧紧跟在后面,只愿能出一口气。
但是出气归出气,小命还是要的。
既然壮士和村长都发话了,众人便在黄家家丁的驱赶下退出了十丈开外。
李存孝亲眼盯着众人走开,再次警告不许靠近以免误伤,随后才踱步到了清水河边。
小河大概有五米宽,上面架着木桥,底下水却不浅,否则黄家村也没法靠这河流水路送货到州城去,妖魔那么大的身躯也装不下。
“用血食做饵来钓?不,今日大雨水流湍急,扔下去气味也很容易被冲散。”
“直接炸出来吧。”
李存孝向前,前几步还踩在泥土上,后几步却是踏入了河边。
一开始河岸浅水的部分还看不出什么,等到多走出几步,远处围观的村民们都是瞪大了眼睛,一片哗然:
“那人怎么没沉下去?!”
“踏水而行,这是什么法术啊?!”
黄昌心底对村民大呼小叫暗自鄙夷,心想一辈子没走出过村子百里地的人就是没见识。
可是看着远处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最终来到水中央的斗笠客,他也不由伸长了脖子。
水上漂的轻功不是没有,可那也要双腿不断运动,靠着劲力和冲击水面的力量来维持身体不沉下去。
可眼前之人却是闲庭信步,举重若轻,完全没有使劲一般,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黄庭境界,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一般的黄庭可做不到我这程度,多亏了天人化生啊。”
李存孝对村民们的炽热目光视若无睹,只是心中暗自感慨《最上秘密那拏天经卷》的强大。
八大魔头的加持尽数保留,化为八大天人妙相,这便是其中“来去无碍”的加持。
那位前辈传下的武学,就没有一件拉胯的。
“正好试试刚入门的圣王转轮拳。”
这般想着,李存孝便十分自然地做出一个单膝跪地的姿态,右手五指伸入水面之下。
波浪翻涌起伏,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直到五指缓缓旋转捏合,好似车轮转动。
水下忽然泛起咕噜咕噜的气泡,一道小小的漩涡在右手掌心生成。
一息、三息、十息.伴随时间过去,气泡越来越多,好似煮沸的开水,而漩涡也越来越大,从巴掌大小,扩大到一丈大小肉眼可见的飞速水流。
佛经中说,世界最下为虚空,虚空之上有风轮,风轮之上复有水轮,水轮之上复有金轮。
由有情之业力所感,搏击水轮,于其上结成金轮。山、海、岛屿等现实世界,即存立于金轮之上。
李存孝眼下不过打通三条经脉,就算加上木蛟火蛇的加持,也不过能顶一个六脉的黄庭小成而已,距离佛经中转轮世界的境界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他脚下的也不是四部洲之间的汪洋,而只是一条小河。
心神之中,风伯鸣叫,无形的风力随着右手真气的轮转拨动着河水。
转眼功夫,李存孝身下一丈内的河水已经是汹涌澎湃,巨大的漩涡搅动着鱼虾,泥沙被狂涌的水流裹挟,远远看去,好似有一条蛟蛇在地下兴风作浪。
“终于忍不住了?”
浑浊的河水中,比泥沙更为深沉的阴影不断靠近、放大,李存孝见状不惊反喜,右手猛然攥紧成拳,低喝一声:
“破!”
轰!!!!!
两丈高的波峰炸出水面,一时间清水河好似决堤一般,河水瞬间冲出了两岸,激烈的水流瞬间冲刷出大量的水道。
迷蒙水雾之中,村民们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云遮雾绕的河面。
直到一道巨大的阴影伴随震耳欲聋的声音,一跃飞到了桥梁之上,露出其赤色的鱼鳞,狰狞的人面,发出好似水鸟一般的怪异声音。
“果然是赤鱬。”
天鼓寺所藏妖魔图谱中说,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能陆行,能御水。
一切都和眼前所见的妖魔吻合。
李存孝看着那人面张开的血盆大口,在他的视角中,一切好似都慢了下来。
足以将一头水牛生吞活剥的巨口里,锯齿般的牙齿垢腻腥黄,血红的长舌好似巨蟒。
水滴飞溅,肌肉伸缩,眼珠移动一切在眼中都纤毫毕现,清清楚楚。
天人之目,眼视无瞬。
在独属于一人的缓慢世界中,他的双腿伸展,真气加持之下,巨大的力量从足底击入水面。
强大的反震力量回升,从腿过腰,拧转侧身,好似龙蛇攀上肩膀。
血玉般的焰摩真气好似升腾的火焰,从丹田奔涌灌入双臂,就像潮水冲击水车。
巨大惯性之下,右臂好似拖拽着巨大的铁轮,在空中拉出连绵的残影。
空气在右手画圈的动作中被不断压缩进来,光线、水雾、躁动的空气,好似折射出一个巨大的海市蜃楼。
那翻涌的清水河,好似化作无边无际的苦海;
那转动的铁轮上,光影扭曲,化作广阔的南阎浮提;
村民们的惊呼和叫喊,好似国土众生的欢腾雀跃;
脚踏波涛的李存孝,好似须弥山下的圣王,向着外道妖魔,双拳迸发出抓握山海的力量——
轰轰轰轰轰轰轰!!!!!!!
闷雷似的炸响中,无形的气浪推动着水雾,化作环形一圈圈扩散。
每一声炸响,都是双拳轰击在赤鱬那坚实皮肉上的反馈。
短短一息,李存孝连打十四拳,等到最后一拳击出,六丈大的巨物口中发出凄厉的吼叫,好似一颗炮弹,被恐怖的力量打得飞起。
嘭!
烟尘漫天,清水河的岸边,顿时多出一道绵延十多米的深深沟壑。
赤色的人面怪鱼躺在开裂的土坑当中,双眼灰白,失去了神采。
它甚至还没来得及攻击,便被拳头活活打死了!
“呼~”
李存孝长出一口气,这十四拳打出,他只觉浑身通泰,舒畅至极。
苦心修持圣王转轮拳,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武者习武艰苦,必然要有所施展,这便是一动一静、劳逸结合。”
双足踏过起伏不定的水面,靴子踩上湿润的泥土。
村民们看着朝岸边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还有已经失去了活力的妖魔。
二者一大一小,一死一生,形成了极其震撼的视觉冲击。
黄村长只是发呆了片刻,随后立刻挤出了一副笑容,弓着腰,小跑着冲了上去:
“壮士!真是壮士啊!”
“如此凶悍的孽畜,一招便败了,神勇!神勇!”
李存孝随意地摆摆手,并不把这浮夸的说辞放在心上。
本来就是个刚刚进入四阶的妖魔,还受了伤,可以说是削弱版本。
而他学习三昧真火之后,发现不单是炼丹,平时习武,这精气与真气相合的技巧同样适用。
如今同样的招式,以前要用三成真气,如今只需两成,就能达成一样的效果。
这赤鱬反应太慢,来不及用出御水的看家本领,自然轻易被打杀,实在没什么可骄傲的。
“村长客气了,劳你找人去县衙送个消息,把这妖魔尸体处理了。”
李存孝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拔出刀来,寒光闪过,人面怪鱼肚腹处便裂开一道整齐的口子。
他要先把这妖魔身上价值最高的素材分割下来。
“哦,好好好。”
黄村长忙不迭地应下,转身又去吩咐下人传信。
不过看着有村民看着巨大的妖魔尸身蠢蠢欲动,他顿时沉下一张脸,拿出鞭子,当空打了个响亮的鞭:
“不要命啦!真以为吃啥补啥?妖魔身上的东西,是你们消受得起的吗!”
“吃了妖魔肉变成疯子的二狗就在村头的树下,你们是瞎了看不见?还是脑子坏了记不住?”
怒喝一声,村民们想起野人似的二狗,都打了个寒颤,顿时都安分下来,看向远处青年的眼神只剩下感激。
李存孝自然听得到那边的动静,但只是瞥一眼就收回目光。
老百姓就是这样,他们既朴实又狡黠,既善良又残忍;
有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盲目行事,有时却又能为了心中朴素的情感默默付出。
哪有天生的刁民?不过是世道逼迫罢了。
思绪转动间,刀刃寒光闪烁,真气加持下,骨头、血肉,应声而断。
直到露出鱼肚中,一串晶莹如珍珠的事物,他才露出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