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鼠有鼠道,官有官盗
老鼠招亲又叫老鼠嫁女、鼠纳妇、鼠娶亲等,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俗信。
也因此,民间诞生了许多祀鼠活动。
在江南一带,人常说鼠是害人精,不吉利,所以旧历年三十夜要把它嫁出去,以保来年平安吉祥。
再靠南些,有些地方在老鼠嫁女的时候,则要家家户户炒芝麻,说是为‘贺老鼠成亲’准备的喜。
而老鼠只要吃了喜,就不能再出来祸害人。
有些地方还用老鼠嫁女日的风俗,行那‘祝子巫术’。
鼠是子鼠,寓意能带来子嗣,凡是行祝子巫术的人家,都会在老鼠嫁女的时候做老鼠馍。
说是只要当年过门的新媳妇吃了老鼠馍的尾巴,便可怀孕。
在津门这边,也有老鼠招亲的俗信,但日子一般都是在正月间,如今这不年不节的,粮仓里的妖鼠招的哪门子亲?
面对徐青疑问,领头带队的硕鼠又是一阵吱吱乱叫。
廪吏官惊奇之余,不禁问道:“它在说什么,莫非你懂得禽兽之语?”
谁是禽兽,你怎么还骂人呢!
徐青扭过头,笑眯眯看向廪吏:“这些老鼠说,他们的大王年事已高,急需招一个有本事的女婿继承这座粮仓。”
“大人,咱们若是想要降伏那妖鼠,必须得先找到进去鼠宅的办法不可。”
“你想要做什么?”
眼看徐青笑的瘆人,廪吏官四下看去,似是有丁点不对,他便要开口呼救。
徐青伸手把住廪吏的官袖,说道:“降妖大任就在大人头上,大人是这粮仓的主官,明显就是这里最有本事的人,只要大人肯娶那鼠王的女儿,还怕进不去鼠宅?”
“那鼠王怕不是会八抬大轿迎着大人去洞房哩!”
“哪个要进鼠洞?”君子不立危墙,廪吏官拂袖甩开徐青,说道:“本官是请你等降妖,而不是拿自己去做诱饵。再者,降妖本就是划给你们的活,本官不在其位,为何要将自身置于险地!”
“你们自去降妖,本官在外面等着你们便是!”
一旁,郭东阳跃跃欲试道:“徐兄弟,你看我怎么样。”
“你?你一个年近半百的小老头,瞎凑什么热闹?知道的说人鼠王招亲招的是女婿,不知道还以为是招了个活爹!”
“.”
眼瞅着终于把碍事的人都赶走,徐青心里一乐。
“大人无需担忧,正所谓鸡司辰,猫捉鼠,狗守家,各司其职。既然是我等领了治鼠差事,自该由我等前去解决。”
目送几只硕鼠引着徐青离去,廪吏官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猫捉鼠,狗守家,这不是拐着弯骂他是狗官吗!
这边,徐青跟在几只硕鼠身后,左右玄玉、大壮寸步不离。
领头的硕鼠战战兢兢,心里却是一点逃跑的念头都不敢升起。
一僵两猫,几只耗子沿着仓道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仓东边一间放杂物的闲置廒房里。
硕鼠嘁嘁喳喳,说是迎亲的耗子不能看见猫,不然怕是不肯开门接引。
徐青左右巡视,也没看到所谓的门。
思索片刻,他便让大壮去门外守着。
玄玉心里觉得好玩,但又怕自己也被支开,于是就抬起头,很严肃的看着徐青,说道:“那些老鼠狡猾的很,你入赘过去,它们兴许就不放你回来了。”
徐青笑言道:“老鼠再聪明还能有猫聪明?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不就好了。”
玄玉眼前一亮,又迟疑道:“那迎亲的老鼠该怎么办?”
徐青当着几只大耗子的面,解衣开怀,示意玄玉躲到自个的衣服里。
“.”
玄玉盯着徐青敞开的胸口,里面是白色的内衬,外面则是张开口的衣襟。
几只大耗子见状明显有些失落,不过想起已经支走的大猫,它们的心思便又活泛起来。
看到玄玉迟疑,徐青便循循善诱道:“玄玉要是不藏起来,那就只能去看守仓门了。”
徐青话音刚落,身前便有柔滑的触感传来。
领口收束,黑猫露出脑袋,暖烘烘毛茸茸的头顶刚好触在在徐青的脖颈下巴处。
伸手将玄玉露出的脑袋塞回去,此时徐青的胸大肌显得格外发达。
“现在可瞧不见猫了,你们快些带路,若是敢动歪心思.”说话间,徐青拉下衣襟,玄玉便配合的呲牙哈气。
硕鼠肥肉一颤,只得乖乖绕着地面吱吱叫唤。
约莫三五个呼吸,坚土夯就的地面忽然如流沙陷落,不多时地面上就多出了个一尺见宽的洞口。
感受着洞口传来的妖气,徐青心中惊奇。
这妖鼠虽然道行未必有多高,但这建造鼠宅,改动地势的本领却是非同一般。
洞口处,有拎着小鼓的探兵出来打探,徐青身旁的硕鼠与之交谈片刻,那探兵便欢天喜地的回去禀报。
徐青静静等待,两柱香过后,一尺见宽的洞口再度陷落,这次却是撑开了足足能够容纳一顶轿子通行的甬道。
有一队黑脸短手,面窄嘴长的侏儒,穿着人类衣袍,打洞口迎了出来。
徐青瞧着眼前的迎亲队列,下意识打开望气术,只见那些侏儒似的男男女女,瞬间就变成了灰黑灰黑的大耗子。
这些人立而起的耗子揣着锅碗瓢盆,将徐青迎进轿,一路敲敲打打,倒还真像是活人迎亲。
“姑爷到——”
“请姑爷入府!”
待轿停下,徐青走下轿子,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处占地颇广的大宅。
宅院建在地底深处,头顶不见天日,昏黑无星月。
在府邸正门处,有两盏红纸灯笼悬挂,中间匾额处写着“古府”两个漆金大字。
徐青跟随迎亲队列走进府宅,未进厅堂,便有嘈嘈切切的声音钻入耳中。
宾客奴仆用手掌敲打锅碗瓢盆的动静像是在敲锣打鼓。
厅堂内,桌椅挪动,身穿灰褂黑袍的宾客们把酒问盏,纷纷朝着厅堂主位坐着的宅院主人道喜。
“恭喜家主喜得新婿!”
“子虚兄可喜可贺”
徐青往主位打眼一瞧,只见一个白衣白帽,面上有两撇八字胡的老头,正红光满面的坐在首席。
“快请姑爷入座!”
有一对黑脸小童将徐青引到席间。
席面上,一碗生米,一盆白面,一碟生,还有些黍米谷物,看起来倒是四碟八碗,丰盛无比。
有宾客前来敬酒。
“汝既能入得子虚兄法眼,想来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今日正逢良辰吉日,汝不妨展示一二,也好让我等诚服。”
徐青看向那头戴文巾,身穿儒袍的中年人,乐呵呵道:“有理,既然是大喜的日子,我是该给主家长长脸面。”
说话间,徐青让侍者取来石块,接着他便念诵口诀,对着那石块施展借土生金,万物化金的法门。
咒决念罢,徐青并指往那石块上一点,眼前平平无奇的石块,便忽然金光大作,变成了耀眼的金子。
“好本领!子虚兄眼光果然不俗,汝有此本事,合该当得古府佳婿!”
那身穿儒袍的中年人说完此言后,便拱手离开了席位。
旁边有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传来:“娄公子惦记古小姐许久,这下可好,被新姑爷给抢了去。”
“娄公子只会搬运钱财,哪有姑爷变金子的本事厉害.”
主位上,古子虚笑容愈发热切,他伸手招来侍者,耳语一番。
不多时,有头戴朱红盖头,身上却穿着白色衣裙的新娘,在侍者的拱卫下来到厅堂前。
徐青看着那身形袅娜,款款而来的新娘子,笑容更盛。
起身来到堂前,徐青手捧托盘,朝着主位上的古子虚说道:“岳丈,小婿此番还有贺礼敬上。”
这孩子好,有礼貌!
“贤婿有心了。”古子虚抚须点头,随后他便看向徐青手中空无一物的托盘,有些好奇道:“不知是何礼物?”
徐青微微一笑,手持托盘抵在胸前。另一手却探入怀中,将紧裹的衣襟一把扯开!
一只脊背弓张,口中哈气的黑猫便跳到了托盘上。
娘嘞!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有猫跑来闹亲!
诺大的厅堂里,锅碗瓢盆打翻的声音,桌椅带倒的动静,顿时响成一片。
徐青侧目看去,只见那些个人模人样的宾客奴仆,转眼便化作一只只大黑耗子,纷纷往厅外逃窜了去。
眨眼功夫,厅堂里便只剩下几只瑟缩在墙角的硕鼠,几个侍者,以及古子虚和那未知姓名的新娘还在。
古子虚眼皮砰砰直跳,它瞧着目光锁定在自个身上的黑猫,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惊悸。
徐青不慌不忙的扯来一把椅子坐下,擒贼先擒王,地面有关大壮守着,那些小鼠小妖再怎么跑,也逃不出这处地穴。
将托盘放在大腿上,徐青缓缓开口道:
“我来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古子虚长出口气,说道:“你是此间粮官请来拿我的法师,是猫仙堂的高人。”
“哦?”徐青挑眉道:“你是迎亲之前知道,还是现在猜出来的?”
古子虚答非所问道:“久闻猫仙堂大名,我道行不如它,若被它盯上,我护佑的鼠群便再无安生时候。”
“若是道友不声张,我倒是真想和道友结个翁婿情分。”
“.”
徐青伸手安抚下蠢蠢欲动的玄玉,笑道:“盗食官粮,可是死罪,你这是想用财色贿赂于我?人难道还能和老鼠做亲家?”
古子虚皱眉道:“你只知我盗食官粮,那你可知我为何明知有罪,还要来此行盗?”
徐青心绪微动,静待下文。
“我曾经也是仙家,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朝廷在津门设下赈济仓,因为这等缘故,我曾勒令群鼠不得靠近贮谷粮仓。”
“天下哪处粮仓没有闹鼠?可前两年间,津门就不曾闹过一回鼠患!”
“但等到流民增多,需要开仓放粮的时候,粮官却说津门粮仓闹鼠灾,莫说赈济仓的粮,便是其他贮谷仓的粮也被鼠灾损害大半.”
“没有粮食,就不能开仓放粮,我的堂口反而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时,百姓推了我的庙,我也没了香火可用,你说我为何要跑来这里,盗食官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