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程,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的眼底金色的火焰都熊熊燃烧起来,属于龙王那颗冰冷的杀戮之心被释放出来,沸腾的龙血在他们的身体中来回涤荡,首先被这种威严压迫震慑的是奥丁胯下的斯莱普尼尔,八足天马的蹄子不再躁动不安地抠着地面,只是鼻息粗喘,从眼孔和嘴孔里也不再喷吐出雷屑。
奥丁挥挥手,打开了言灵.时间零的领域,青云色的霞光沿着冰壁的边缘奔流,霞光笼罩成巨大的圈,圈子里不知何时他已经在缓缓用那把沉默的命运圣枪在冰寒的空气中画出刺眼的圆。
路明非也挥挥手,言灵.戒律从天而降,仿佛云端的神对世间万物下达不可悖逆的神谕。
两个领域的交锋就像是一个磨盘被另一个磨盘的完全摧毁,青云色的霞光如一面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巨大玻璃罩子,被飞来的流矢击中,碎成闪光的钻石。
因为领域内时间流逝的改变而导致声音的拉长加粗在此刻气球一样被刺穿,狂风落雪巨浪拍击冰山时的轰鸣潮水般涌入路明非和庞贝的耳朵。
七宗罪的匣子上、古老的希伯来文凡王之血必以剑终渗透出浓烈的赤金色,诺顿曾在数千年前锻造的审判之器在继东京之战后再度彻底苏醒,它感受到这就是命运的终点,于是极尽峥嵘极尽美丽地爆发了,罪与罚的领域轰然张开,包括这片巨大的冰盖和远方仍在分离厮杀的海战场,周围巨大的范围被笼罩进去。
那些伟大的刀剑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辉煌的光火里仿佛正走出若隐若现的影子。
每一道影子都似曾相识每一道影子都是燃烧腾起的火,那把名为贪婪的克雷默长剑曾是凯尔特人时期用以抗击英格兰骑兵的利器,此刻它嗡鸣着发出悠长高亢的龙吟,光焰跃动威严四射,其中走出的影子披着狭长的风氅胯下是顶天立地巨兽般的八足天马。
“真是神迹般的力量啊,我的父亲曾赐与诺顿何等的殊荣。”奥丁低声喃喃,瞳光中透出迷惘和憎恶。
七把刀剑分别对应除开康斯坦丁之外的七位君王,从他们的领域中走出的影子也同样恰是诺顿在自己最巅峰时期用在元素上一一对应的七位长老的精神锻造的、接近君王的活灵。
形似且神似,甚至能够骗过这个世界的规则而从罪与罚的领域里念诵出只有龙王才能动用的灭世级言灵。
活灵们走出后一一伫立在路明非的身后,从影子和轮廓来看他们有的是羽扇纶巾的古中国谋士、有的是劲装长剑行走江湖的女侠客、还有的是威武如雄狮倒提亚特坎长刀的中东武者。
其中的骑士除开奥丁之外居然还有两位,一位披甲持戟威如泰山、双肩宽阔的仿佛能够扛起一个时代与一片山河;另一位双臂极长,肩上仿若栖息着来自草原的雄鹰。
仅从他们的轮廓和外形路明非就能依稀辨别出这些曾在神话时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的君王其中几位各自的身份。
羽扇纶巾的谋士应该是白帝城时期的诺顿;劲装长剑的女侠客是夏弥;披甲持戟的骑士是化身项羽在东方养精蓄锐谋划东山再起的维德佛尔尼尔;另一个肩上栖息着雄鹰的骑士看上去有匈奴人的特征,大概是化作上帝之鞭鞭笞欧洲的阿提拉,也就是芬里厄在某一次苏醒之后扮演的那个匈人之王。
当然还有个蓄着奇怪发型的党项人李雾月。
剩余的就唯有身为海洋与水之王奥丁的兄弟、另一位从未出现过的水王。
据说她早在诸王共治的末期就已经被奥丁杀死吞噬,这也是庞贝能够逃过沉眠长期活跃在世界上的原因。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补全了水元素的权柄,成为了这颗星球上偌大海洋的唯一君王。他再也不用像夏弥那样一千年的黑暗与一千年的孤独轮回往复,他的王座上只有一人但膝下跪着从历史的开端到历史的结束数不尽的奴仆。
所有的活灵同时开始吟诵古老的箴言,他们说“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恰如在三峡夔门的水面那艘名为摩尼亚赫号拖轮甲板上,路明非人生中第一次真正将自己的暴血推进到第三度强行催动七宗罪的领域召唤出诺顿的精神那一刻。
君王的吟诵有如洪钟,奥丁与路明非的气势都已经积蓄到顶点,终于,随着那句箴言的最后一个字符落下,两个人的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
他们在高速运动时激起的气流远超音速,爪刃挥舞时切割空气撕开的罡风宛若几十米长无形的刀刃,将脚下万年坚冰堆砌的高山切得支离破碎。
音爆现象炸开震耳欲聋的巨响,甚至盖过远方战列舰406毫米的主炮轰鸣。
下一刻他们已经交换了位置,各自前冲出几十米的距离。
没有在东京湾时同和赫尔佐格战斗那般毁天灭地的场景、也未曾有爆发出能够促使大陆架移位的威能,路明非与奥丁都放弃了各自的思考只留下野兽般的直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奥丁的风氅已经被撕碎了,那匹沐浴着雷光的天马斯莱普尼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身张开形如巨大渡鸦的羽翼。
原来这就是他永远都能从自己的尼伯龙根中召唤出新的斯莱普尼尔的原因。那匹连心脏都被青色的鳞片覆盖由坚硬的骨笼保护的怪物,其实根本就是奥丁的龙翼所化。
原本包裹着奥丁全身的裹尸布存存崩裂,像是散开的绷带,在狂风中牵着几十条白色的尾布在神的身后飘扬。
奥丁身上那件斑驳的铠甲怒吼着活了过来、铠甲的边缘生长出猩红色的血肉组织,将它与神的身体彻底衔接到一起,而表面的铁锈则窣窣落下,暴露出下面银色的炼金材料本质。
两个人都静止,他们对冲时的声波还没来得及扩散到最远的地方、冰山上几米厚的一层被崩成粉末扬上天空,像是一场白色的沙尘暴,细小的冰砾落在路明非的鳞片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天空那层极光穿透闪电纵横的云层从他们交手的那个点猛的散掉了,一股可怕的冲击向上掀起由大气层下方向四面散落的狂风,几乎能够覆盖上百平方公里海域的空洞出现在云层里,随后又被狂暴的元素潮汐彻底填满。
路明非和奥丁同时低头看向各自胸口巨大的黑洞,他们在对冲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用锋利的爪刃穿透对方的胸腔摘下其中的心脏。
谁都没有迟疑,各自捏碎爪刃中仍在跳动的器官,他们转身的时候类似超级纳米机器人的细胞已经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将心脏再生,胸腔巨大的黑洞也痊愈、新的皮肤生长又被撕裂,比刚才更加坚硬的鳞片刀刃一样刺出又扣合,黄金瞳的深处只有无边的森寒,再无一丝媾和的余地。
路鸣泽交出所有的权柄之后路明非的身体里那些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封印就开始哀鸣了,被黑色的皇帝以钥匙与锁的身份创造的四大君王只剩下芬里厄仍在坚守,夏弥甚至将山王的权力彻底交到路明非的手中。
他现在前所未有的强大,在此刻的路明非面前东京湾那个五度暴血被认为以人类之躯莅临神境的路明非也不过是岁月长河中一朵随风而灭的水月镜。
“那么多年的阴谋诡计,杀了那么多人背叛了那么多人,当你站在梦寐以求的地方面对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又在自己的手中握紧了什么?”路明非嘶吼,他的嗓子里仿佛含着刀片,每说一句话都混着金属的轰鸣,
“最后还不是要与我厮杀搏命!”
金红色的火流淌在他的面骨上,照亮那些峥嵘的头角,周围的温度低得吓人,于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化作浓郁的蒸汽。
两个人同时开启各自的领域,在龙族的世界观中这东西的名字叫王域,类似于分布在君王身体周围一层看得见也摸得着的结界。
一百年前当开启爆血释放杀戮的狮子之心的路山彦召唤出铺天盖地的吸血镰鼬,要与李雾月一决生死的时候,李雾月甚至没有动用某个风王一系的言灵,仅仅是周围的王域就将那个妖鬼般的领域撕碎。
两个结界迅速张开,边界的空间都仿佛在模糊扭曲,像是两个透明的气泡,气泡碰撞的时候散发出的能量化作高能粒子流在冰盖上横扫,数万吨重的寒冰甚至来不及液化就化作升腾而起的蒸汽。
“神级的战场让弱小的虫子在旁边捣乱是不是太草率了些?”奥丁说,他从后腰抽出那把被他握在手中倒像是短矛的命运圣枪昆古尼尔,某种强大的言灵以扭曲的枪尖为端点抛射出覆盖范围极广的领域,被这个领域笼罩的五艘北美混血种斥巨资打造的超级战列舰在片刻之后突然坍塌,化作赤色的海洋表面奔流的铁水。
远比海水更重密度也更大的熔融态钢铁居然就那么流淌在洋流的表面,红亮的光倒映在冰山的一角,其中的水手在瞬间就碳化了,随着战列舰的坍塌而化作扬起的飞灰。
路明非知道这是奥丁对自己向群龙释放审判的回应,他于是伸出尖利的爪刃对着远方仍在向着海眼发起冲锋的死人指甲锻造的青铜大船做出向下按压的动作。
滔天的巨浪在此刻被掀起,那些表面流动着炼金矩阵纹路光辉的巨舰仿佛被两只巨大的手掌狠狠的拢在一起然后向中间挤压,它们如麻一样扭曲变形,然后巨大的重力被施加到甲板上,船舱内的空气和能源发生爆炸,可怖的火光冲天而起。
“干净多了。”奥丁说。
“你这种人冷血得能杀死自己的信徒。”路明非说。
“他们的基因都回归这片海洋,等同于回归至尊的胎盘,等我重塑新时代自然会把他们重新唤醒。”奥丁以庞贝的身份生活了太久,已经沾上了人类的气息,居然会反驳路明非的嘲讽。
两个人同时消失同时出现,他们的速度已经快得失真,覆盖海眼让黑王胚胎几万年都没有被发现的冰盖根本不足以充当他们的战场。
神代的诸神战争时以高山为战场就让高山倾颓以汪洋为战场就蒸发汪洋,但不管路明非还是奥丁居然都刻意压抑了战斗的余波,或者即使有散开的冲击也被刻意引导向天空。
谁也不知道黑王这种级别的生物重新孵化究竟是如何的,他们都还没有解决眼下的隐患,对这座冰盖过大的损伤可能会将黑王以前以非胚胎的形式唤醒。
即使那种可能性低得几乎没有,路明非也不愿意冒险。
平静的海眼起了涟漪,涟漪逐渐扩大形成四面拍击的大浪,海床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活动,它如此巨大,只是翻个身几十万吨也可能几百万吨重的冰盖都开始如渡轮般剧烈的摇晃起来。
不管那东西为什么,胚胎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它都已经嗅到了星之玛利亚的味道。
路明非发出轻轻的叹息,七宗罪的活灵被唤醒之后便有如实体,每一个活灵都手握一把刀剑,他随手就从身后拔出色欲与妒忌,手腕抖动两把神话时代的武装就延伸出。数米的长度,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各种匪夷所思瑰丽至极的刀术在他手中绽放。
他挥出的每一刀都会化作锋利的罡风延展出去几十公里,最后如同某种威力巨大的能量武器由下而上斜切向天空,连紊乱的电离层都为之一空,于是从太空中那些间谍卫星的视角看去北极圈中某一处的海域便正在发生某种可怖的巨变,雷霆闪电狂风暴雪、冲天而起的烈焰简直能够沿着大气层的边界蔓延到小半个地球。
一个接一个君王的叹息响起在世界的北端,奥丁用同样的高速挥舞昆古尼尔格开路明非的每一次挥刀,他的盔甲崩碎风氅撕裂,背后的海浪有百米那么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