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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徐驰的报告文学
    第217章 徐驰的报告文学
    在燕京,学生们自发的成立了宣传“脊髓灰质炎”的协会,他们瞄准了准备回乡的大学生,让他们在回乡的列车上,带上《十月》这一期小说,向乘客们宣传这一罕见的病症。
    即便没有能筹集到善款,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个病症,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家长们也为了小说而感动,愿意捐出几毛钱几块钱,他们把捐钱这件事情,当做教育孩子的最后一个环节,他们找到了残联和儿童基金会,得知正在筹备类似的项目,只是还需要时间来审批。
    因为一个小说,创造一个捐款名目,这在过去是没有先例的,而且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
    作家徐驰受到作协和社科院的邀请,记载余切从提名到前去日本的这最后一个月,他原先打算写一篇远胜过《哥德巴赫猜想》的报告文,余切这个人无疑比陈景润要有人格魅力得多!他的朋友遍天下,他的外貌帅气,他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学生!
    但现在徐驰却遇到一个渐渐产生的难题:
    余切本身已经很有名气了,不少人已经很喜欢他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体现出他报告的价值?
    让一个英雄如何再完成对原有形象的超越?
    难,真难。
    徐驰对于写“余切”为主体的报告文很热情。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文字工作者,写《哥德巴赫猜想》时,人们纷纷说“陈景润”这个人是个是非之人,有争议的人,不必要写他。
    又说徐驰对数学定理一窍不通,他写陈景润的报告文学,难度很大!
    然而,徐驰却完成得很好。
    这次作协和社科院对他寄予厚望,他是带着任务来写报告文的。社科院的副院长钱忠书说:“我们社会上仍然有瞧不起作家的思想,认为他们是臭老九,认为他们的思想不干净!加之有些作家自己也养成坏习惯,让人讨厌!《哥德巴赫猜想》扭转了人们对科研工作者的坏印象,使得社会开始同情科学家,崇敬科学家!但是,有关于作家的《哥德巴赫猜想》,却至今还没有出现!”
    《哥德巴赫猜想》当初刊登在《人民文学》第一期,本身就带有一些宣传的想法。徐驰是奉命写文。这篇文章的出现并非偶然,“陈景润”和“徐驰”都是被层层选出来的。
    “我们一直等待着那个人出现!”钱忠书对徐驰说。“余切和陈景润有些相似。陈景润是数学家,余切是文学家,陈景润有个老师华罗庚,而余切却有个老师马识途。”
    “而且,余切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他也善于和人沟通,他也拿到国外的大奖提名,请你一定要写出一篇优秀的报告文来,写出一个品性高洁的青年作家!让社会上残存的某些轻视作家的风气得到扭转!”
    钱忠书是徐驰遇到的第一个人。
    而后,徐驰又遇见了英国当时的驻华大使柯利达。柯利达经常参加大陆举办的文艺活动,对这些东方艺术津津有味。他听说余切要被人写报告文了,熟知这个国度体制的柯利达,辗转联系到了徐驰。
    柯利达说:“在你们国家的作家中,余切是一个真正有水平的人。为什么?因为我一个英国人能看得明白他的小说!有时候我看了《未婚妻的信》我恨上越南人,我看了《出路》恨上我们英国人自己!”
    “请你务必要写出一篇好文章,几年前披头士乐队分崩离析时,我看了相关报道和纪录片,已经预料到了约翰列侬的结局——他要么被极端乐迷杀死,要么自己走向自我毁灭。”
    “我对余切这个人很感兴趣,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他的忠实读者之一。他年少成名,我关心他会变得怎么样。”
    徐迟顿时感到自己的任务艰巨。人们在自己心中有不同版本的余切,他已经是近乎完美的一幅画,并不像声名不显的陈景润那样。
    第三个和徐驰谈到余切的人,是余切自己。
    “徐老,你从前写那种单纯到不可思议的圣徒式人物,写的很好,无论是李四光,还是陈景润,还是其他……但我可能有些不一样,在我这里,文学本身也是实现抱负的工具之一,我不是一个像前面那样纯粹的人。”
    “但你如果有什么疑问,我一定对你知无不言。”
    于是,徐驰开始跟随余切一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可能以旁观者参与到余切的生活中。
    距离《小鞋子》发布已经半个月,此时这篇小说正在挥发它的影响。新年将至,一些京城本地的家长和孩子们,决定来一场特殊的家庭教育——给脊髓灰质炎疫苗捐钱。
    但是,前面提到,因为基金会等组织没有该项目,家长们很快面临无法精准的捐款问题,因为他们的钱会被拿去挪用。于是他们选择把钱寄给余切本人,但这却给余切带来了麻烦。
    很短的时间,余切收到的捐款信件达到数百封,信里面夹杂的零钱加起来过千元!这一千块钱却是个烫手山芋,信寄给了余切,就是给余切,但又指明了用途,余切本人不能动这些钱。
    但谁知道余切最终把多少钱拿去捐了?多少钱中饱私囊了?
    最近所有寄给余切的信都被张守任留在了京城出版社,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拆信,并且编辑部紧急成立了一个监督组,每一毛每一分都记录在案。
    张守任也意识这是个麻烦,不敢让余切来拆信。
    所以必须赶快弄一个确切的官方的慈善账户,有关捐款都汇集到这里。
    余切告诉徐驰:“个人没办法筹款!”
    “我们首先要把这一套慈善的流程跑通,据说在鹏城办一个房产证件据说要走三百多道程序,你想想我们这个需要多长时间?”
    徐驰为余切鸣不平:“你要做一些好事情,怎么反而这样麻烦呢?”
    余切却说:“不麻烦,个人不许搞筹款是有原因的。”
    1980年,东南某地出现过震惊全国的“抬会”事件,一个农村妇女弄出了建国后第一个民间钱庄,最开始的说法也是‘互帮互助’,带有慈善性质,然而很快发展为“庞氏骗局”,最后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波及到数万家庭。
    《小鞋子》虽然方向是好的,但也不能任由大家的热情随意挥发。如果今后谁写出了好作品,都来搞捐款,事情就会变了性质。
    徐驰听完余切的说法后挺吃惊:“你一个作家,怎么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你忘记了,我在燕大学的是经济学,你快在报告里面记上。”余切笑道。
    研发疫苗的顾教授本人目前也在跑疫苗捐款的项目。顾方舟在今年当选为协和医院学院的校长,加之他又是医学科学院的副院长,他本身很有人脉关系。
    但他这么厉害的人,也不容易促使开设一个新的慈善项目。因为残联和儿童少年基金会都才刚开办不久,并没有过这种先例。
    顾教授和余切都更中意“中国儿基会”来搞这件事情,他们先后去建国门儿基会的办事处提出筹款,但都被搪塞过去。
    也不一定是搪塞,也不是拒绝,就是因为没有先例,所以并不积极。
    而且快过年了,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搞呢?
    顾教授的法子是通过单位来正式申请,并且,顾教授劝说余切可以通过作协来提出,这样一定能成功。但余切认为这种法子太慢而且也太耗费人情关系,他的法子让徐驰和顾教授想都想不到。
    余切说:“如果我们办不了这个事儿,那就请外国人来办。那就能特事特办。”
    两人都傻眼了:外国人能怎么办?他们也关心中国儿童的疫苗问题吗?
    余切很快就让他们知道,这事情要怎么办。他找上了泰国来的华人富商谢国民。
    卜蜂集团的谢国民目前还在燕京考察,他准备投产一批饲料生产线,前后要在中部、西南等地投资数千万美元,他是炙手可热的爱国商人。
    余切主动找上谢国民,说了这事儿。谢国民当即应允。
    然后,谢国民在年二十八这天,跑到建国门宣称要捐款。由于谢国民此前已经为大陆捐款前后约二十万美金,是捐款大户,基金会的理事隆重接待了他,相谈甚欢,不久后谢国民忽然关心起了大陆的小儿麻痹症患者,要求捐款一千美金到特定的慈善账户。
    基金会照例说:“我们没有这种项目,但我们保证把钱用到正处。”
    谢国民说:“我之前捐款的二十万美元,都拿去了宗教和一些地方寻亲的帮扶政策中去,我认为我的钱虽然捐出去了,我也有资格了解它用去了什么地方?在国外,这是最起码的一个准则,否则对我们捐款者是不公平的。”
    “这一千美元,我只想做一件善事,哪怕用去另外一件善事,那也不是我捐钱的目的!你说是吗?”
    谢国民上午去的,下午账户即开办。
    随后,余切的第一个麻烦得到解决。《十月》和京城出版社为疫苗组织了一场捐款活动,顾教授所在的医学院也有这一类活动,钱都汇去了额定项目。
    年二十九,顾教授、余切、谢国民还有徐驰几个人一起吃饭。众人一起感谢谢国民为中国儿童做出的贡献,而谢国民却说:“这一千美金是余切捐献的。”
    什么?
    徐驰感到很吃惊,但他没有立刻说出来。
    顾教授说:“你写文章已经很心思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捐钱?”
    余切摇头:“难道我的事情,竟然还要让朋友来破财?”
    谢国民道:“我也会捐钱的,其实你捐钱还是我捐钱,性质是一样的。”
    “不一样,一码归一码。”
    于是,他们立刻为余切干了一杯。
    徐驰对余切有了个初印象。余切和马识途有点相似,嫉恶如仇,有赤子之心,但又深谙社会规则,尤其是那些规则之外的规则。
    余切这个“让外国人来办事”的行为,简直令他大吃一惊,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大年三十儿,余切一个人在家看春晚,徐驰和几个朋友来给余切送饺子。
    他们这一帮人今年都不在自己家过年,并且都是南方人,但是北方部分地区吃饺子过除夕,因此他们也入乡随俗了。
    徐驰的姐夫是一位首长,这首长告诉他:“余切在军中的风评很好,可以说是少有的被战士们瞧得上的男作家!请你把饺子拿去给他,他这时候一定思念家乡极了!”
    徐驰心道有理,余切大概空虚寂寞冷,没有人陪伴他,也吃不到一口热饭,房子搞不好又破又旧!
    他带上饺子前来。徐驰是第一次来余切家,顿时被当时超前的装潢震惊了:地热系统、通风系统、独立卫生间、衣帽间以及给专门用来收藏和放信的三间房子,除此外,院中心的园草坪和靠墙的烧烤架也很显眼。
    余切还有两个书房、一个游戏房,一个影音房,这几个房子格外安静,原来他还做了隔音处理,据余切所说,过去大半年装潢的费超过了房子本身买来的价格。
    余切还邀请徐驰打游戏——他买了任天堂的fc红白机,上面有俄罗斯方块、《大金刚jr.》等游戏。徐驰从来没见过这些,但是一个叫贪吃蛇的游戏他觉得不错,徐驰津津有味的玩了二十分钟,再之后听余切说这套东西在黑市售价得两千块钱,他吓得站起来说:“余切,这机器一点也不好玩!”
    徐驰给余切送了饺子,余切现场给徐驰烤牛排,还送了徐驰一瓶红酒。
    徐驰回家吃牛排喝红酒,吃着吃着,流泪了。牛排真好吃,红酒真好喝。
    他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家?
    他真的和陈景润有相似的地方吗?
    姐夫问他:“余切是不是感动坏了!他一个人住在燕京胡同,肯定冷坏了吧。我听你说他捐了一千美金,他恐怕平时生活里特别节俭。”
    徐驰的眼泪流得更加厉害!我到底要怎么写余切这个人?
    随后的一周,徐驰见到了更多余切的生活细节。新年期间,许多商店不开业,唯独照顾外宾的友谊商店开着的,余切骑凤凰牌自行车出去溜达,过一个弯,竟然也摔倒了。
    “奶奶的,凤凰牌的车怎么轮子这么细?一点儿也不实用。还不如我摩托车好使。”
    于是,他到处找适合雪天用的雪地胎,这种轮胎有特别的胎纹,只有卖进口货的友谊商店有,而且不单卖,轮胎和自行车是一起绑定出售的。
    余切就顺便买了日本普利司通的变速自行车,该车以轻量化铝合金车架和变速系统为卖点,代表当时亚洲最高工艺水平。
    自行车当场买当场骑回来。余切兴致勃勃的绕着胡同骑来骑去,摆弄自己买来的大玩具。
    徐驰一眼就看出来自行车的不一样,他问这自行车多少钱?余切说:“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到底多少钱呢?”
    “两千块钱,和我那个摩托车一样!”
    两千块钱?!
    徐驰想要说:你怎么能用几千块钱买一辆自行车?你这是标标准准的享受的风气!你知道挣钱有多难吗?
    然而,徐驰也意识到,余切挣钱很容易,而且他挣的钱没有一分一毫剥削别人得来,他全是靠双手劳动创造的,他只是格外的能劳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