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乱
    金色山峦从空中缓缓降下，在下界诸生万众瞩目下，最后落在了大地上，溅起一片烟尘，团团如蘑菇云尘，直冲云霄万丈高。
    这朵金云是如此醒目，如同一巨大地标。
    路野以鱼龙图视角向四处扫视。
    天地大变时，空中就陆续有遁光飞起，停在空中，比如那三家邻居冷凝夫人，烛照圣人，山岭尊者均在其中。
    再远一些，应该是九远真圣这些老牌合体真圣强者。
    金色山峦落地。
    四周不知有多少道遁光划过天际，全力向其飞去，哪怕在几千里之外，大家都迫不及待要出发抢夺上面仙缘。
    路野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向天上飞去。
    看那金色山峦落地方向，正好是魔氏四兄弟风魔山方向，看来他们也要被动卷入漩涡中了。
    旁边火鸡善人见路野不行动，连这老好人都急了。
    “前辈，咱们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若去晚了，怕是连块石头都抢不到了……”
    路野沉吟不语，没有马上做决定。
    真是活久见了！
    谁能想到上古时期，还有仙人搞过这么一出天降灵启，还搞得这么粗暴直接。
    按常理说。
    空中至远无限距离长，不要说凡人了，便是修士神识或目力都看不了那么长远。
    但刚才空间通道开启，里面先降金色陨石雨，然后出现那持盘掷下“仙人”以及唱童谣的童子。
    下界修士及诸凡人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像是生怕下界众生收不到信息一般。
    仅此足以说明其神异不凡，但另一方面，诸人既然知道了那“仙人”掷下圆盘所化大山不凡。
    那是一座仙山，有仙缘，有大机缘，能得其者，抢先一步，或许就能成就渡劫，进而登仙，才不会到头来修得一场空，得证长生。
    但同时那也是一座险山。
    人人皆知的机缘，那就不叫机缘，而叫饵。
    天下有百强种族，得有多少位大乘至圣？
    那么多大乘至圣去抢夺机缘，可见其中凶险，不知道要陨落多少英豪。
    路野这十年只是将自己合体真圣境修为稳固，温养了赤铠黑棍两件趁手灵兵圣宝。
    算上底牌，他充其量不过就是魔族风魔山四柱水平，只算大地上一只凶狼。
    但那些大乘至圣是虎是熊是象。
    两者差距极远，所以那仙山不是机缘，而是死亡陷阱。
    路野眨眼间想清楚其中关窍。
    甚至，因为仙山存在，本来天下百强种族就互相征战不休，矛盾会骤然加剧。
    仙人未出，渡劫未成，怕就有许多种族为此烟消云灭。
    大地可见未来，便会血流成河，无数生灵为此丧命。
    这所谓仙山，不去也罢，不仅不去，最好扎紧自家篱笆，别让外面的风浪吹翻鸡公谷这艘小船。
    路野心中瞬间下了决定。
    旁边赤龙真君早就凑了过来，一张龙脸硬是挤成了狗脸谄媚相。
    “主人……那金山是仙山啊……”
    “我瞅着刚才冷凝夫人，山岭尊者，烛照圣人都已经启程了。”
    “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路野一挥衣袖。
    “走，回谷中去。”
    “加固防御大阵。”
    “你们谁去我不拦着。”
    “但要想好了，那里可能所遇危险。”
    路野看火鸡善人和赤龙真君脸上还有不甘，叹气道。
    “若没有仙山天降这一出，或许这大地上许多修士还能活到寿终。”
    “如今有了这仙山，还不知有多少英豪因此陨落，多少种族因此族灭。”
    “你们看着是大机缘，在我眼中分明是大恐怖。”
    “我再说一遍，尔等想去我不拦，但我要闭关了……”
    火鸡善人和赤龙真君，沐白互相看一眼，沐白闷声道我听主人的，前两者似有不甘。
    路野不再理会他们，转身飞下空中，回到洞府中后，其实心里也不平静。
    他了一晚上静静调息，没有施展任何功法，只是凝神静气，一是调理恢复身上轻伤，二是“忘掉”仙缘诱惑。
    说实话，不动心是假的。
    那可是仙缘。
    天门洞开，天降神山，仙人指路，一条长生大道就在眼前，哪个修士能不动心？
    路野也了一晚上，才彻底将这桩机缘“忘掉”。
    接下来半月，他每日修炼，谷中似又恢复了平常，但少了几人。
    赤龙真君果不其然告辞离去了，他想要闯一闯。
    火鸡善人这老好人，果然不够狠心，虽然眼巴巴想去，到底还是没敢去。
    另外，赤龙真君也不是一人去的，他在那群修行百艺的妖中极有威望，有几名妖族跟着他去闯去了。
    周围三家邻居，冷凝夫人，山岭尊者与烛照圣人当日就动身，毫不犹豫。
    还有消息说，附近几家合体真圣，如九眼等人也在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上路了。
    “真不知到时候，能活着回来有几许人？”
    路野感叹一声，反正都是个人选择，他只能尊重别人命运了。
    每日修行不缀。
    偶尔升空登高，远远看向那金色山峦落地处。
    说来也怪，那山峦落地处有一道金柱冲天而起，初时粗若柱，过了两天细若筷，如今看着如游丝，依然明亮挺立。
    偶尔，那金柱筷丝发生如涟漪一般扭曲波动。
    连路野在鸡公谷中都能观察到。
    想必那一处天地灵气发生大规模轰爆，一定是有顶尖高手在那里动手，起码是几位大乘至圣相争，才能撼动使金柱发生波折，扰动产生了天地异相。
    路野例行静静观察，从来不打算参与其中，只决定当个过客。
    谁曾想。
    这一日，鸡公谷附近的强邻友邻没有归来。
    空中先降下一道狼狈身影，人未至山谷，哭喊声先传了进来。
    “搬山兄……你可还在？”
    “小弟魔不白来投你了……”
    “你可还认得故人？”
    “咱们是一起吃肉喝酒的交情啊！”
    路野本在洞府中闭关，听了响动，急忙升空。
    这些日子，山谷中开启了防护阵法，光罩外，只见一魔族大汉孤零零，凄惨惨站在那里。
    正是魔氏四兄弟中老四，实力最强的魔不白。
    他此刻形象极惨，身上铠甲成了碎片勉强挂着，下面是大片模糊血肉，颜色不一，分明是各式神通法术攻击造成的。
    其拄着一破枪当拐用，单腿而立，另一只腿已经不见踪影。
    额上角被削断，连眼睛都瞎了一只，另外腰间还系着几个圆布袋，滴答滴答往下淌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而他如此凄惨，身上法力气息几近谷底，头顶有一与他本体形象相同的元婴法体出窍警示左右，这法体身上血肉宛如真人。
    赫然他也用几百年间修到了合体真圣修为。
    路野大吃一惊，急忙迎了上去。
    魔不白已经是合体真圣了，和自己修为相仿，其还有一手犀利的白光屁斩神通，无物不斩。
    可以说其实力相当强悍，另外还有三名形影不离的青红皂兄弟，谁能将他打成这副惨样？
    “不白兄弟……谁将你伤成这样？”
    “你三位兄长呢？”
    路野放开谷中禁制迎了上去，将他接入谷中，双手轻扶，同时源源不断法力涌入其体内，这才发现其身体亏空甚巨，几乎成了一具空壳。
    对方能找到这里，路野并不稀奇。
    当初风魔山一聚，搬山猿君马甲酒酣处也报了鸡公谷位置，让四兄弟有空来作客。
    这三百年间，魔氏四兄弟来过两次，路野成就合体真圣时，他们还派属下来送过贺礼。
    当时四兄弟也修至炼虚大圆满，还未成就合体真圣，路野算先行一步。
    今日魔不白成就合体，本是喜事，只是看对方凄惨欲哭模样，定是发生了大变故。
    路野不提另外魔氏三兄还好，一提青红皂三人。
    魔不白哇一声放声大哭，都不顾合体真圣体面，瘫在地上道。
    “没了……都没了……”
    路野皱眉心中生出不妙。
    “你三位兄长没了？是何人下的手？”
    魔不白摇头落泪，泣不成声。
    “不止……”
    “是整个风魔山没了……”
    “悬浮峰老祖没了，四柱族长长老没了，四十九峰只跑出我一峰……”
    “风魔山这一族，被彻底灭绝了！”
    路野听了一惊。
    “什么？”
    这比他能想到的大事还要大百倍。
    不仅魔不白三位兄长没了，风魔山一族竟然被灭了。
    要知道，风魔山可是有一位大乘至圣魔祖坐镇，算是顶尖大部落之一。
    谁能灭掉此族？
    魔不白抽泣声中，断断续续讲来。
    “那一日，天门洞开，仙人传音，有神山降世。”
    “这对此界修士或许是大喜事。”
    “可谁知那神山不偏不倚，就正落在我风魔山上……”
    “神山降速不快，足够我风魔山一系族人逃出。”
    “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四方强敌……”
    “疯了，都杀疯了……”
    在魔不白抽噎讲述中，路野弄懂了事情来历。
    原来那一日神山天降，远处看着宏大，其实也不过是百丈高一秀丽山峰。
    此峰落地，不知是仙界中那仙人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就落在了风魔山上，压塌了悬浮峰，毁掉了四柱山。
    这倒也罢了，反正神峰落地甚慢，足够修士躲出其坠地范围。
    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对于风魔一族便是梦魇。
    风魔山很强，但能在其四周立足的其他种族族群也不弱，本来平日就有矛盾。
    神峰落地，立刻吸引诸族攻了过来。
    风魔山一族猝不及防，被几倍强敌围攻。
    大乘至圣魔祖虽然是顶尖修士，可来敌中各族也能凑出几位大乘，一起动手，不消一时三刻功。
    这位能活九千岁的老祖，就陨落当场。
    至于四柱山族长长老，各山峰炼虚中坚，在老祖陨落后，更没坚持多久，就纷纷被围攻击溃，风魔山一族毫无悬念被灭族。
    至于魔不白。
    他们四兄弟确实是炼虚一代天才，在这十年间，先后成就合体修为。
    从四峰提为新四柱，只是老祖不让声张，因此声名不显。
    四兄弟得以合力抱团向外冲，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魔不青，魔不红，魔不皂三位兄长先后陨落，以性命为小弟铺出一条生路，魔不白才得以闯出来。
    风魔山一族上下连带附属种族几万众。
    他估计活着逃出的不过寥寥数人，从这个角度说，风魔山一族确实已经族灭了。
    路野听了之后长叹一声。
    谁能想到，神山天降，最先倒霉的居然是自己几个熟人。
    “不白兄，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我鸡公谷你也知道，素来是逃民的家。”
    “你安心住下吧。”
    “至于将来，你是想寻同族搬兵报仇，还是其他方法，都是以后考虑的事情。”
    “你先养伤，将腿眼角重新长出来再说。”
    合体真圣可以断肢重生，别看魔不白样子凄惨，其实给他几个月时间，就能将断掉的腿眼角重生出来。
    当然，新生的腿眼角要恢复到巅峰时肉体强度，那需要长年累月的灵力浸染。
    路野不提找同族搬救兵还好，一提这事，魔不白又要哭了。
    “袁兄，还提什么同族啊？”
    “当日灭我风魔山一族，就有魔族大部落。”
    “仙缘面前，是不是同族也不重要了。”
    路野听了无语。
    这个时代，不止百强种族混乱厮杀，其实一族之中各族群，因为大地资源丰富，都是分布在大地各处，都很难结为同盟，力往一处使。
    这种自己人捅刀子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路野想了想，拍了拍魔不白肩膀。
    “如此，不白兄，我有酒，你有故事。”
    “不如咱们一醉解千仇。”
    “伤不伤的先扔在一边，咱们痛饮一番如何？”
    魔不白嚎啕大哭。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袁兄也！”
    “我正有此意。”
    当晚。
    伤痕累累还在流血的魔不白和路野坐在篝火旁，火鸡善人和沐白打下手，流水递上烤好的各式肉。
    二人前面挖了一大池，里面是香气扑鼻的酒水。
    画如当日，只是已少了三人。
    二人拘酒入口，第一杯酒祭奠风魔山一族上下，第二杯酒祭奠青红皂三兄，第三杯祭风魔山死去的诸附庸种族。
    三杯过后。
    魔不白狂饮，喝得放浪形骸。
    初时他沉默寡言，等喝多了以后，忍不住话多，不提三位兄长，就又绕回到了天降神山上。
    不过好在他也知道此事忌讳，挥手斥退了旁人，只余他和路野，还设了守护结界。
    “袁兄，神山落地，我其实算第一批见到山中真面目之人。”
    “那山从外远远看去为金色，其实落地看上去只是一普通山峰。”
    “但其中灵气精纯，吸一口可抵我两三日苦修功。”
    “山峰中荒凉，并无任何灵植灵兽，像是一座灵脉堆成山。”
    “但那峰尖有一仙器耸立。”
    (本章完)